“風口”一個不落人人網13年屢戰屢敗

　　呂倩

　　“從校內網更名為人人網開始，再到今天人人網被賣掉，從輝煌到崩潰，好似一場青春的大夢。這個網站記錄了我的大學生涯，現在已經找不到當初的登錄密碼了。估計也是一個時代的終結吧！”微博上，一位用戶如此感慨。

　　11月14日，寄托無數用戶青春記憶的人人網，被多牛傳媒購入。多牛傳媒CEO王樂對第一財經記者回應稱，公司以現金加公司股票的方式支付，現金部分為2000萬美元，4000萬美元換股，目前多牛傳媒的估值為7億美元。

　　高光時刻，人人公司最高市值94億美元，如今僅剩1.05億美元；而作為人人網創始人的王興，此前攜美團點評赴港上市，港股市值2996億港元，折合為382.59億美元。

　　天壤之別的結局背后，側面透露陳一舟在企業管理、資本運作、戰略布局方面的特性。

　　風口

　　人人網一度被類比為中國版Facebook，但和Facebook不同的是，人人網不肯放棄中國互聯網的每一個風口。

　　2005年，王興及幾位大學生創辦“校內網”，2006年因資金緊張問題，陳一舟以200萬美元價格將其收購，并于2009年更名為人人網。

　　2011年5月4日，陳一舟攜人人公司赴美上市，于紐交所以14美元價格成功IPO，首日市值飆升至70億美元，最高峰達94億美元，活躍用戶約1.17億，風光無限，蓋過同時代的馬云、馬化騰，以及王興。

　　彼時接受媒體采訪的陳一舟規劃的未來戰略是將人人網和社會化電子商務結合，但轉折來得很快。2011年，微博、微信異軍突起，社交流量迅速轉移，為挽救頹勢，陳一舟選擇的是重倉布局游戲。2012年，人人公司游戲收入代替廣告部分，成為公司營收支柱，年末，公司再次遭遇滑鐵盧——公司在AppStore刷榜遭下架，其后一路下跌，不可收拾。

　　財報顯示，人人公司2013年凈營業收入1.567億美元，較2012年下降1.8%。年度毛利潤為8800萬美元，較2012年下降7.0%，毛利率從2012年的59.2%下滑至2013年的56.2%。

　　2014年，陳一舟再次發聲，稱“2014年是我們轉型的重要一年。我們將以往用于團購、在線視頻和游戲發展等業務的資源，轉移到如互聯網金融這類新興領域，充分發揮人人公司的主要用戶群大學生的力量”。

　　業務層面，人人公司賣掉糯米網、56網，推出大學生分期購物平臺“人人分期”以及網貸理財平臺“人人理財”，結果，2015年人人公司的凈營收4110萬美元，同比下滑11.9%；凈虧損2.201億美元，系營收5.35倍。2016年人人公司凈營收6340萬美元，凈虧損1.854億美元。

　　在被稱為“直播元年”的2016年，陳一舟在第二季度宣布公司啟動直播業務人人直播，并于首頁推送熱門直播。其后，直播風口逐漸潮落、資本逐漸冷卻之時，陳一舟再次發動二手車銷售與金融業務，并表示“中國二手車市場井噴式發展，我們希望在未來幾個季度中，二手車業務能繼續夯實基礎，在二手車領域獲得更好業績”。2018年4月，人人公司二手車業務正式更名為開心汽車，專注于高端二手車交易。

　　人人公司2017年全年財報顯示，其凈營業收入2.021億美元，2016年同期為6340萬美元。二手車銷售收入為1.211億美元，貢獻60%的營收。

　　2017年底，人人公司發布RRCoin白皮書，宣稱將為社交網絡提供開源區塊鏈平臺人人坊，并計劃發行10億枚人人幣。之后項目很快被監管層叫停。

　　沒錯過風口的人人網沒能好風憑借力，更像是被風“吹”暈了。

　　切割

　　踩過社交、O2O、游戲、金融、直播、二手車，以及區塊鏈，陳一舟與人人公司一路走來，追逐風口、路過風口，最終停留在2000萬美元現金，外加價值4000萬美元股份的結局。至于股份的具體置換比例，截至發稿，人人網方面尚未回復第一財經記者。

　　回顧過往，陳一舟稱，“公司千辛萬苦于2011年上市之后，騰訊幾乎同時推出微信。微信是個巨大創新，充滿了移動基因：用地址簿發展用戶，這樣SNS實名制優勢就沒了。包括微信搶紅包功能，也是驚天動地的妙招，將微信支付從零推到能與Alipay叫板的地步。”

　　但在業內人士看來，人人網更大的問題，存在于公司內部。

　　早在人人網最鼎盛時，搜狐CEO張朝陽即發表觀點稱：“把人人公司包裝成中國的Facebook，只能說概念上是像的，但并不是Facebook。而且其中國公司的管理團隊、資本結構等各方面都不是最優秀的，會有很多問題。”

　　2014年6月，人人公司負責戰略發展事務副總裁的杜悅發給陳一舟一封郵件：“在人人做了三年副總裁，雖然有很多機會可以對你說，雖然我不想說，但我不得不說，你無論作為領導、還是做人，都‘非常負面’。我希望立即離職。”

　　其后，人人高管包括CMO江志強、負責無線的副總裁吳疆、負責糯米網的沈博陽、負責人人游戲的何川等人陸續離職。

　　運作

　　一條業內對陳一舟的共識是——投資高手。

　　無碼科技創始人馮大輝在微博上評價陳一舟稱：“著名域名囤積販子、應用商店刷榜專家、無冕硅谷同步助手、炒股達人”。周鴻祎稱“湖北第一聰明的當數陳一舟，雷軍第二，我第三”。

　　本次人人網的轉手也和他多年的積累有關。實際上，陳一舟與多牛傳媒高管王樂以及姜楠之間，關系匪淺。

　　工商資料顯示，陳一舟除擔任人人公司董事長、北京千橡網景科技發展有限公司CEO之外，同時也是多牛傳媒董事之一，換句話說，此次交易雙方中一位共同的高管，即是陳一舟。

　　14日，陳一舟發布公告稱，這家由兩個年輕人當家的公司，叫多牛傳媒，鎖定年輕娛樂用戶，聚合游戲、科技及硬件等資產。其中，DoNews是中國資深互聯網社區媒體；NGA是全球最大中文魔獸社區和ACG社區；電玩巴士是中國最大的電玩門戶。通過這樣的媒體矩陣，掌握大量年輕用戶與內容資源。

　　“公司創始人王樂和碟子，都是記者出身，喜歡研究產品，充滿速度與激情，關鍵是喜歡人人網這件事。同時，他們公司的盤子足夠大，有足夠的實力接盤人人網。”陳一舟稱。

　　據第一財經了解，上文所提“碟子”，即多牛傳媒總經理姜楠，自2015年8月21日擔任多牛傳媒股份公司董事兼總經理。

　　至于陳一舟與王樂之間，關系密切始于DoNews被售賣給千橡、Donews創始人劉韌逐漸退出管理層之后。

　　2008年，劉韌離開管理層，千橡集團也不再投資DoNews，王樂與姜楠對DoNews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管理層收購（MBO）、自千橡集團獨立出走、引進機構股東等。公開資料顯示，當時王樂與姜楠以85.71萬元的價格，獲得多牛傳媒85.71%股權，千橡集團持股比例下降至14.29%。

　　杜克資本投資總監杜先杰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有可能是人人公司留下DoNews核心產權——如IP、核心團隊等，僅僅獨立出DoNews的品牌與客戶；也有可能系公司后續經營不善，折價止損。

　　對此，王樂對第一財經記者解釋稱，當時他與姜楠跟人人成立合資公司，即今天的多牛傳媒，注冊資金100萬元人民幣，其后通過融資方式，集資購買DoNews。

　　而據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不論是之前千橡收購DoNews，還是之后通過MBO將DoNews獨立拆分，背后均有陳一舟的“點頭”。

　　但陳一舟與人人網也不會輕易“分割”。參與此輪購買人人網的買方中，存在一位少數股東——OPH，即OakPacificHoldings，是一家由陳一舟與人人公司執行董事兼首席運營官劉健共同控股的公司。

　　加之陳一舟在此次買賣雙方中同時擔任的高管身份，杜先杰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極有可能涉及關聯交易。

　　根據財政部2006年頒布的《企業會計準則第36號——關聯方披露（2006）》的規定，在企業財務和經營決策中，如果一方控制、共同控制另一方或對另一方施加重大影響，以及兩方或兩方以上同受一方控制、共同控制或重大影響的，構成關聯方。但杜先杰表示，即使是關聯交易，只要信息披露足夠透明、定價公允、沒有侵害股東利益，就不涉及違規或非法交易。

　　人人公司官方公告顯示，已通過關聯交易的披露程序及相應的審批程序。

　　本次交易完成后，人人公司將專注于境內的二手車業務和以在美國運營的TruckerPath業務和SaaS業務為代表的境外業務。人人公司仍計劃保持其紐交所上市公司的身份。

　　陳一舟已經有了功成身退的輕松感，“找到非常合適的團隊來接力人人網，我們費了不少力氣。現在這個任務得到圓滿完成，非常欣慰。”